走向未来,学校必须打破有关学习的五个假设 | 头条
photo by Nikken Sekkei
大多数教育工作者似乎在原则上并不赞同下面要谈到的这些假设。然而,学校系统似乎恰恰就体现了这些假设,所有人的行为仿佛也在默认这些假设是正确的——尽管它与人们自己赞同的理论、信念往往背道而驰。
我们中间究竟有多少人在学校里得知,自己不会画画?又有多少人记得,老师不许我们跟其他孩子一起唱歌,因为我们荒腔走板?要么就是有人说我们数学不行,或者英语不行?
我相信,我们之中没有人逃过被贴上各种标签的经历。事实上在我们的内心之中,一生都会背着这些评价的包袱——往往还会伴随着种种逃避策略,用来掩盖自己的不足。
这些伤害之所以出现,是因为整齐划一、符合规定乃是工业时代的核心价值观之一。如果一条流水线产出的产品种类繁多,又难以预测,就会被看作效率低下。但是,这恰恰是自然界的运行方式:生成无限的多样性。对于标准化产品高度重视是装配流水线思维方式的内在特质,孩子们自然就被看作尚未成形的“原材料”,学校则把“原材料”制作成受过教育的最终产品。
耶鲁大学教授爱德华·乔伊纳将这种情境称之为学习的“问题视角”或缺陷理论——这也是教育工作者和家长共有的一种态度:认为学校的工作就是弥补学生们自身的天生缺陷。
教育工作者当然不会到处演讲,宣传“问题视角”;但是由此成的刺痛,每一位小学生都有深切感受——这种感受自然而然地从对具体事件的判断,转变成对自己的总体评估。
photo by Peter Kogler
孩子在第一次测验中得了低分的时候,很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:不仅他们的答案是错的,而且他们自己也是“错的”;用不了多久,就变成了这样一种心理定势:“我不好。我有问题。在生活中取得成功所需要的能力,我都不具备。”
孩子们的恐惧,被一个管理系统进一步强化——这个系统把单边的权力交给了教育“系统”,决定学生学习什么、如何学习,并且决定谁有权宣布孩子的成功与失败。难怪在大多数孩子的内心中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结论:“我在这里不受尊重。”
孩子感到自己不被尊重,却很难跟成年人讲清楚。而成年人则觉得这很正常,因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,也体会过同样的不被尊重的感受。
就在工业时代出现的那段时间里,自欧洲开始,育儿专家们开始将“问题视角”作为育儿学习的核心。许多19世纪的流行育儿书籍都谈到需要“挫败孩子的锐气和任性”,这样他们才会变得顺从。那个时代的专家有大量这样的论述,他们给父母的教导是,要“给孩子立规矩”,以植入一种“对秩序的热爱”。这只能通过“相当机械的方法得以实现。每一件事都必须遵守秩序和规则,孩子的吃喝、穿衣、睡觉,乃至其小世界中的所有一切,都要井然有序,绝不能因为孩子的任性或者心血来潮,而做出丝毫改变。”
然而适得其反的是,“问题视角”转移了儿童发展自我控制能力的重点——从孩子自主地逐渐形成自己的能力,转移到似乎需要成年控制和干预。不是通过让孩子意识到自主选择的后果的方式,去培育孩子的个人责任意识,这实际上就养出一种深层的受害感,并使孩子缺乏责任心。
问题视角假定:哪些地方出了问题,就需要修理。在考虑机器时候,这样的假设是合理的,因为机器本身不能自我修复。但是,这样的假设完全不适于孩子这样的生命系统,因为这些系统是自愿自主地成长和发展的。
学习在头脑中进行,而不是在整个身体中进行
最新研究表明,认知科学的新证据显示,“人类理性是动物理性的一种形式,与我们的身体以及大脑的特质密不可分”。
换句话说,人类认知的发展既涉及“心智知识”,更涉及“身体知识”。学习与行动是不可分割的——“所有的行即是知,所有的知即是行。”在这样的情境之中,知识不仅是在记忆中积累事实和理论的心智仓库,还是利用这些信息采取行动的能力。
实际上,那些事实和理论可能并非存储在我们的推理和记忆之中,而确实是存储在我们的身体之中。我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怎样骑自行车,但没几个人能够理性地解读我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;同样,我们都知道如何说话,但我们不可能有意识地了解有关语言的所有规则和结构。
然而,虽然学习发生在整个身体之中,传统课堂教学却是基于这样的假设:学习纯粹是智力活动——只要大脑工作就可以了,身体的其他部分可以放在课堂之外。
这种过于强调智力的学习观念,也可以用来说明为什么在传统学校教育中,相比其他科目,更强调数学和语言能力的发展。这是一个悲剧。因为正像霍华德·加德纳的研究所揭示的那样,学习包含的是一个智力“频谱”,包括音乐、动觉、空间感、人际关系和情感等诸多方面的能力,以及思维的抽象符号推理能力。虽然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才能和禀赋倾向,但在我们的个人成长发展过程中,每个人又都具备拥抱智能的整个“频谱”的潜能。我们从事的学习形态越多,成长也就会越广泛、越深入。
在现代课堂上,整个身体都参与学习的观念一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。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曾经听过的一个美丽的故事,讲故事的维克托·魏斯科普夫是麻省理工学院物理系的退休主任,举世闻名的制造原子弹的曼哈顿计划的成员。
他对自己三四岁的时候,坐在钢琴下面听祖母弹奏巴赫名曲的情景,仍记忆犹新并娓娓道来。他至今还可以感觉到音乐从他身上流淌过去的感受。他说:“我就是在那一刻成了物理学家。”当我们假设学习仅仅在头脑中进行,大部分造就我们成为人的东西,就都被我们否定了。
每个人都是也应该以同样的方式学习
对于学校中的许多人来说,感受到每一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特的学习者,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期待。工业时代的流水线学校把所有学生都当作毫无差别、尚未成形的黏土,需要放到社会需要和课程体系规定的模子里塑造成形。许多老师熟知“多元智能”,以及不同儿童学习的多样方法。但由于处在各种压力之下,他们很难将其付诸实践。
事实上过去60年间,有关儿童发展、学习风格以及学习过程特征的研究,都有了突破性进展。所有这些研究工作都指向同一个方向:要理解、欣赏学习的多样性。有些孩子只有在移动自己身体的时候,才能学习;另一些孩子则需要安静;还有一些孩子需要经常参与各种各样的活动,才会充满活力;有些孩子生性喜爱试验,总在自己鞭策自己;而另一些孩子,则需要外部挑战来帮助自己进步。
但是将这些观念付诸实践,却在流水线式的课堂上遭遇了难以逾越的障碍。一名教师,即使再加上一名助教,也无法满足他们面对的学习者的各式各样的需求,到头来便落入没完没了地维持课堂秩序的挣扎之中,难以自拔。他们竭尽所能,力图使同一科目适于不同的学习者,他们抽出时间,与那些心存不满的家长谈话。然而,他们还是陷入了两难之中:一边是僵化的教学流程,另一边则是坐在他们面前的各种不同的人。最终是双方都深感挫败的悲剧:老师要么放弃,要么就在应付中筋疲力尽;为数众多的孩子要么被冷落在一边,要么就被迫用对自己学习潜力造成极大损害的方法去学习。
有一位老师曾经对我说,她的班上有18个孩子,其中15个存在各种不同的“学习障碍症”。这个说法的真实含义究竞是什么呢?
从老师这方面讲,我相信这是挫败感的表达,是悲哀地承认自己不能满足孩子们的全部需要。但是,一个班级里六分之五的孩子都“不正常”,这到底意味着什么?这岂不是也在问,究竟“正常”是如何定义的呢?
所以,在诊断不同种类的“学习障碍症”方面,教育工作者变得越来越老到。但是,真正需要的帮助,难道不是从根本上重新设计工业时代的课堂吗?难道我们不能怀着帮助所有学生的抱负,创造真正以学习者为中心的学校,让老师成为设计师、催化师,而不是注意力的中心和知识的提供源头吗?
流水线式学校与孩子的多样化学习方式之间,很难有共同之处,这带来了巨大而现实的挑战。很多家长感到深陷困境、无计可施。很多教师也是如此,他们竭尽全力维持对课堂的控制,虽然教室里坐满了迥然不同的学习者。
这种“所有人都用一种方法”的课堂模式,似乎也可以说明为什么许多学生开始上学后没几年,就渐渐失去了在学校中学习的动力。当学生们意识到,在这个环境中自己不在受人青睐之列,最初的兴奋就消退了。很多孩子对于被迫与同伴以分数相争,心存厌恶。无论他们与学校渐行渐远的原因是什么,那些适应了机器时代课堂的学生中没有他们。
学习的地点是在教室里,而不是在大千世界中
工业时代的学校把教室放在学习过程的中心位置。然而,真正的学习是发生在我们生活的情境之中,而且每一次新的学习产生的长期影响,都取决于这次学习与我们周围世界的关系。
然而,由于以课堂为中心的学习模式成为主宰,孩子们在生活中体验学习的许多其他场所,比如游乐园、家庭、剧院、运动队以及街头巷尾,全都失去了价值。一个孩子生活中的每一个关系,都承载着一个潜在的学习方向;孩子每做一件事,都可以以学习的心态来完成。然而,以课堂学习的视角来看,这些场所基本都不在学习范围之内。
当然,多数教育工作者对此都有所了解,对于学习的种种环境条件也有所认识。他们知道运动、音乐、艺术和剧场的重要性。但是一旦出现问题,以教室为中心的铁腕手段就会显露出来,占据主导地位。当面临预算压力的时候,艺术课和选修课往往是最先被“拿下”的。
即便到了今天这个时代——无论身在何处,人人都可以越来越成本地享用互联网和社会化媒体,而且许许多年轻人的沟通与生活方式就这样被塑造成形——传统教室的地位不知为什么仍然无人质疑。
我并非建议我们大家毫无保留地支持电子媒体——包括互联网、多人游戏和脸书,把它当作万灵药,医治放弃学习的学生们。我只是认为,有必要做这样的探询:如果课堂真正是为学习而设计,并且是众多的学习场所之一,那么这个坐满了孩子和成人的课堂,将会是什么样子呢?
有些孩子聪明,有些孩子愚笨
学校里只有两种孩子:聪明孩子和笨孩子——这恐怕是工业时代学校中影响最深、危害最大的假设了,前面四个假设的叠加影响在这个假设中也可以看到。在这个假设中,在学校里表现出众的,就是聪明孩子;而表现不突出的,则是笨孩子。
在“聪明孩子和笨孩子”的假设中,有两个截然不同又无法回避的问题:一个是在学校中的成绩表现,而另一个则是人类固有的多样化能力。我们经过多年熏陶,已经习惯以固定类别去思考问题了,因此按照我们的意思给孩子归类,贴上标签,再自然不过了。
但是标签会迅速变成“自我实现的预言”。当老师把一名学生归为能力差的一类,并以此对待这个学生,这个学生就会逐步放弃,成绩确实就一直好不起来了。这就是心理学家罗伯特·罗森塔尔的观察。他在一系列研究中发现,老师贴的标签影响了孩子的成绩,而孩子的成绩又反过来强化了贴在他们身上的标签。
photo by Роман
“聪明孩子和笨孩子”的假设在我们的社会中根深蒂固,以致我们很难想象出这个模式以外还有什么其他模式。然而,替代模式其实就在我们的面前:每一个人与生俱来都具有独特的禀赋。任何一个社区是否可以健康运行,取决于它是否有能力开发每一个人的禀赋。当我们怀抱初生婴儿的时候,看到的不是“聪明孩子”或者“笨孩子”,我们看到的是生命自我创造的奇迹。这种意识的丧失,是我们被迫为现行教育系统付出的最大代价。
(本文摘自《第五项修炼·知行学校》,中信出版社2018-07,有删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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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编丨邹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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